有次下飞机，大家照例挤成一团。座位里的人要挤出来，走道里的人往前挤，谁都想早一点离开这密闭空间，这场景本来在我们这里算是有秩序的，不值一提。有意思的是，我听到座位里的一个家伙力量块头不如走道里的竞争者，于是他退回去，大声对身边的同伴说：“我们中国人就是不守秩序！”

　　我一直相信，中国人普遍学会排队，就是中国文明的标志。因为排队的形成，是系统的进化——只有每个人都排队之时，队伍才不会乱掉，在一个混乱的团体里，你无法守秩序，因为并无秩序，当偶尔一定必须排队之时，要么动用警力，要么人们就贴在一起，不留一丝缝隙。

　　“我们中国人就是……”不知不觉中变成一句很写实又很偷懒的话，写实是它确实是白描，偷懒是它很轻巧地让自己置身事外，仿佛既无法可想，又以大众污浊衬出自己的莲花形象。比如说“我们中国人没救了”（或类似判断）的人，可能一句也不会说“我没救了”，如果有好心人告诉他，正是由于单个人没救了，才导致整体濒危，那他反而颇不开心。

　　这种个体与整体的割裂，或者个体的责任推由一个庞大的整体承当，以至于无人需要负责，可能正是病灶。这不恰当地加深绝望感与无力感，也让从决策者到意见领袖、从血气方刚的大学生到酷爱发言的网民，不必要地觉得自己鹤立鸡群，身影是那么孤单、那么清高。

　　并非所有事情都像排队一样依靠整体，反而有许多是个人可以独立完成的，比如“中国人就是不讲卫生……”你就可以自己先讲卫生，不随地吐痰。

　　我有个朋友，坚定仇日直到他去了趟日本，也是下飞机时，人人都排队，一位在他前面的日本老头，发觉自己的座椅忘了清理，抽身回去打扫后，就排在队伍的最后。而公众场所的秩序、整洁，更是一步步动摇他的立场。

　　由此想到一条不起眼的新闻：日本警察厅2009年发表的统计数字显示，2008年日本交通事故死亡人数比前一年减少10．3％。这是日本连续8年交通事故死亡人数减少。而这很大程度得益于“除了对酒后驾驶及超速的严厉处罚外，2008年6月开始实施的《道路交通法》规定汽车后座乘客有义务系安全带，提高了后座安全带的使用率，也是交通事故死亡人数下降的重要原因。”可酒后驾车在我们这儿，甚至还有点勇敢者的姿态——我等会儿要开车，都先喝为敬，你还敢随意？这样写下去，又要写到“开车的中国人真是没救了！”这句结语。那好，不酒后驾车，系好安全带，救中国先从救自己开始——就是这么简单。